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琅嬛第一次用无比认真的语气问石像鬼,“你愿意听我讲讲一些故事吗?太无聊了,我想打发一下时间。”
倒不如是说这一生太长,琅嬛真希望只用一个故事就仓促走完一生。
正如琅嬛的出生一样仓促,太过年轻的父母并没有接纳好这个女孩来到他们身边。男孩十五岁,女孩十七岁,未成年的懵懂碰撞下造就了一个无辜的新生命。
琅嬛知道自己异于常人,没有哪个孩子出生就有永远忘不掉的记忆。遗忘是人类的天性,可惜琅嬛排除在外。
她就像个不被遗忘光顾的孩子,也许遗忘本身也不小心遗落了一个该服务的对象。琅嬛记得的,那是一个下雪天,冬日的严寒如约而至。
琅嬛小小的身体被厚厚的襁褓裹着,似乎要把这世界所有的寒冷阻绝在外。
有个人要她,是这附近的乞丐,相似命运的人们会互相吸引。这让石像鬼不由得想起它和石狮子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。
那种由心而发的感觉不停在说着我们是同类,理应在一起生活,互相扶持。
就这样没人要的孩子有了一个家,一个虽然总会漏风,但却又很温暖的家。
在这片叫华庭国的土地上,经历过多年战乱的人们人人自危,可偏偏是无家可归的乞丐们把她养大。他们灰头土脸,却比街上的每个人都高尚。他们会好多戏法,这些障眼法孩子时的琅嬛很喜欢看,它非常神秘勾着琅嬛的好奇。
“在困难的日子里苦中作乐。”这是乞丐里最年长的人常说的话。
于是久而久之琅嬛也做到了,只是装着烦恼一扫而空。伪装起自己,把眼泪藏在面具下,这样的琅嬛能够得到幸福吗?
说到这里,琅嬛突然停顿了顷刻,按下了消音键一样有浅显的忧伤越过眉骨。她的眼角随皮肤的牵动亦垂下几分角度,烛光微微摇曳,那是琅嬛的叹息。
“都是欺骗吧,自己欺骗自己的谎言。”琅嬛早已看穿那并不精心伪装的虚假谎言。但她不可否认这个谎言至今还是作为她的精神支柱存在。
乐观开朗怎么可能是空穴来风,琅嬛也看过乞丐中老人的愁容,他会在食物不够的时候感叹生活的不公平。凭什么有姓氏的人可以围坐在温暖的火炉旁,吃着精心烹调的料理。自己这样出生没有家族归属的无姓之人,却只能闻着肉香衣衫褴褛的冻死在寒风中。
有钱人会嬉笑这些乞丐是脑子有问题的智障,本来养活自己就是难题,还偏要玩什么迷惑人们耳目的障眼法。真高尚,真伟大,或许他们要是低声下气求人给点饭钱,也不必在寒风里闻着炖肉的味道流口水。
是的,骗人的,都是骗人的。琅嬛不喜欢土豆,更不喜欢稀粥。她想一口吞下一只烤鸡,要是连盘子都吃下都没有关系,反正她那个时候一定能把骨头也嚼碎到渣都不剩。
“你知道吗?滴水先生。”琅嬛举起自己的一只手,五根手指微微颤抖。“如果可以的话,我好想……真的好想捡起路边的石头砸碎蛋糕店的橱窗。”
把所有的奶油蛋糕统统偷走,一滴奶油都不剩的塞进饥肠辘辘的胃袋。甜甜腻腻的劣质奶油也没关系的,只要是蛋糕什么都无所谓了。
想犯罪,为了自己的私欲变成混蛋。想报复,想要为了自己受过的伤痛宣泄愤怒。
凭什么?凭什么自己和同伴要生来受尽奚落,没有姓氏很可笑吗?作为乞丐的人也是父母生下来的!流着红色的血,喜欢吃好吃的东西,喜欢听有趣的事情,喜欢大家聚在一起,哪怕仅仅是没有寒暄的相视一笑也好。一个不经意的善意在琅嬛面前都会永生铭记。
“多可笑,明明就是一个微笑而已……”琅嬛就连别人的笑脸相迎当作是奢侈的善意。
大概就是身为一个奴隶为乞丐展现的笑容吧,琅嬛拼命的想带这个男孩回到自由身。
他那个时候还不叫巴巴萨尔,他是5413,一个号码纹在背上的小奴隶,强盗洗劫了5413的小镇,将那些年幼的孩子从美好的童年拉扯进无边深渊。
于是被捧在手掌心的命运变了,带上镣铐,纹上号码成为连牲口都不如的货物劳动力。
5413忘了原本的姓名,琅嬛只是没有姓氏,而5413连作为一个人的名字都无法拥有。
在那一刻,石像鬼才明白了巴巴萨尔和琅嬛的关系,他们并不是亲生姐弟,却也有着另一种无法割裂开的羁绊。
那是超越了亲情的存在,令石像鬼有几分触动。胸腔里有什么在颤动,这是第三次。
“他的筹码是一块没人要的面包。”琅嬛侧耳倾听,巴巴萨尔的鼾声均匀从里屋传来,他似乎在做一场美梦,琅嬛听见巴巴萨尔笑了一声。
有一段时间,瘟疫在国内蔓延,石像鬼知道那是什么,女人就死于那场瘟疫。它是一片隐形在世上的肃杀,死神隐身在后,很有讲究的在行动。
5413就得了瘟疫,奴隶主自然不会心痛一个不会带来效益的货物,他就被丢在推车上等着生生丢入山谷喂给冬天饥饿的走兽们,它们喜欢孩子的肉,嫩的很。
但是琅嬛遇到的推车老人也算通情达理,若不是情势所迫,谁愿意做个送小孩子去死的混账。
于是在充满了人情味的交谈中,一块面包作为交换挽回了5413的生命。那是琅嬛晚上的晚餐,她却拿它换了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孩子。
5413知道自己的命是姐姐琅嬛捡回来的,于是出于感谢他一直把琅嬛当作家人,只因她给了5413一个名字。
“巴巴萨尔,这名字是我在坏掉的神话书里看到的。”垃圾桶里也有宝藏,就是太破了。
“意思是说谎的孩子,很适合他。”琅嬛知道巴巴萨尔是个相当会说谎的小淘气,但这也恰恰的巴巴萨尔的可爱之处,小孩子的特权嘛。
如果可以选择,琅嬛也想学着巴巴萨尔一般,随着自己的性子好好活一次。
但即便如此,琅嬛也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,她享受着孩子们的艳羡,这种感觉让琅嬛觉得很不错。
她想守护这些孩子,如同有人曾经抱走垃圾桶里被父母抛弃的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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